饮食文化的幻影:从“南方小土豆”看当下社会心理

南方小土豆_百度百科 “南方小土豆”,网络热词,特指来北方玩雪身穿浅色的羽绒服,头戴可爱帽子,再坐上行李箱脚都够不着地的南方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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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我十足憎恶“南方小土豆”这个低劣至极的营销概念,而另一方面,我却又对其有些佩服。因为就这么短短五个字,竟然瞬间使这个国家的一系列心理学层面和社会学层面的致命顽疾像一支马戏团游行队伍般倾巢而出了,大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之势。我们已从中意识到了太多问题,比如:低幼化狂欢,物化,自我矮化,与之前的各种拟人化宣传手段的镜像关系,与“娇妻文化”的相互嵌套,地域刻板印象,对于父权体系的永恒乡愁,前现代的小农意识,令人不安的性别霸凌意味。

古有“一叶知秋”,今有“一豆知国”。而除了上述这些由“小土豆”所挖掘出的悲哀和堕落之外,我还从这场浪潮中嗅到了另外一个让我非常不安的文化与生活现实,那就是我发现,近几年,饮食文化在我们的各种叙事机制和消费体验中所占比重已经到了一个令人感到恐惧的地步。对外宣传,建立国家自信,靠吃。对内推动旅游业发展,刺激经济,靠吃。制造营销事件,完成某种政治性集体催眠,靠吃。人们一刻不停地谈论吃,寻找吃。十条新闻九条都和吃有关。各大景点的旅客恨不得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填入胃中,不管你是特色菜,还是古建筑。人们将吃神化,将人食物化。所有的语汇,思维,行为模式,一切都能和吃挂钩。所有的关系都是吃与被吃的关系。万物的区别只在于有的暂时还是农作物,而有的已经成了端上桌的热腾腾的食物。

这样黑暗,盲目,庞大且不可遏制的饥饿究竟来源于何处?这个暴食者的帝国是何时建立起来的?东方的龙就这么成了《千与千寻》中的那头肥腻的恶畜吗?如果要解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的话,我想,原因在于,在这个每个人都深陷于一种关于“一切都可能随时丧失”的创伤经验的国家中,可以说,吃,是安全感和满足感的最具像,最直接的来源,以及理想的丧失,必须以食物的过量来进行补偿,而有时我们的暴食也是一种绝望的自我惩罚和自我报复,更是一种自我逃避。与此同时,我们还日渐感觉在今天似乎谈论一切都是危险的,除了谈论吃。你搜集新闻素材,编辑艺术素材,你终将因此成为鱼肉,在某个不见光的角落,被吃个骨头都不剩。所以还是聊食材吧,这样你才会远离那些不安的刀俎。

一个只能谈论吃的国度,必定是一个“人相食”正在以某种形式发生的国度。我们用吃来替代那些我们被压抑的创造活动,用食物来伪装我们的那些被夺走的肉眼不可见的财富。我记得之前看到一篇文章说当下在变成一个“心理学大国”,原因在于每个人对于制度优化和有效的公共监督机制的建立都感到无力,所以当挫败出现之后,人们只能不断在一场场犹如纵欲般的自省中来获得宽慰,以至于不与现实彻底决裂。而我想,今天的这个过于庞大的“饮食大国”的建立和“心理学大国”的建立之间是存在一种亲缘关系的,也就是说,它们都是对于公共生活的无力的一种反应。一个用奥尔波特,弗洛伊德来抚平心,另一个则用淄博烧烤和青岛海鲜来填满胃,二者实际上都进入了一场看似在自我丰盈,但实际上正在自我欺骗,乃至自我放弃的悲剧中。

没想到,五千年过去之后,土地丢了,只有土豆了。Chinese没有了,只剩下ChineseFood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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